文/银天下·森德研究所研究员 莫垠
新中国成立以来，六十余载，弹指一挥间，沧桑巨变。中国已经从一个落后的农业国转变为一个日益繁荣的“中等收入”国，从黄金市场上的“小透明”逐渐成长为全球第一大黄金生产国和消费国。不到70年的时间，中国的黄金市场从“几乎不存在”发展为世界上最大的珠宝首饰和实物黄金投资市场，从一个毫不起眼的跟随者演变成为一个庞大而极具影响力的参与者。今天的中国，已然成为全球黄金需求最主要的推动力量之一。与此同时，中国的黄金管理制度也历经了由紧到松，再到日臻成熟与开放的过程。在政策引导下，中国黄金市场从封闭逐步实现全面市场化，并为走向国际化做着不懈努力。不论是上海黄金国际板的问世，还是国内银行参与伦敦黄金定盘价;不论是黄金沪港通的推出，还是年底央行拟批的黄金人民币定盘价，都彰显着中国试图在国际黄金体系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本文将详细回顾自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黄金市场的发展历程，然后分析我国黄金市场现状及面临的问题，最后结合我国为推动黄金国际化采取的措施展望中国黄金市场未来的发展方向。
中国黄金市场发展回顾
从建国至今，我国的黄金市场经历了以下四个主要发展阶段：
第一阶段(1949年—1978年)：取缔黄金自由买卖，严格控制黄金流通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国内面临着长期战乱带来的恶性通胀与工农业生产萎缩，为恢复生产、稳定物价、巩固政权，新中国经济政策的核心就是确立人民币的法定货币地位。为实现这一目的，就必须消除来自黄金、白银以及外币等当时流通货币的竞争，因此对黄金实行严格控制政策。1950年，中国人民银行制定下发《金银管理办法》，冻结民间金银买卖，禁止黄金自由流通和交易，并明确规定国内的金银买卖统一由中国人民银行经营管理。在黄金生产方面，严格控制开采、进行低价统一收购，致使该阶段中国黄金产量十分有限，尤其在建国初期国家能动用的黄金储备非常少，从而限制了我国对国外先进技术与设备的进口，给当时的国民经济发展造成了一定的不利影响。
第二阶段(1979年-1992年)：统一管理，统购统销
改革开放后，随着国内各要素市场逐步开放，黄金的严格管制政策开始出现松动。黄金流通上，1979年中国人民银行经国务院批准公开向国内外发行纪念金币;1982年根据《关于在国内恢复销售黄金饰品的通知》，重新开放了黄金饰品零售市场，迈出了开放国内金银市场的第一步，自此也拉开了中国黄金管理体制改革的序幕。黄金管理上，1983年，国务院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金银管理条例》，规定国家对金银实行统一管理、统购统配，将黄金生产、收购、配售纳入统一的国家计划。
这一阶段，中国黄金饰品零售业开始起步，黄金产量明显增加。1989—1991期间，我国黄金产量连续三年增长逾15%，但高度集中的统收专营管理体制也逐渐暴露出很多问题，黄金生产企业缺乏自主经营和发展动力，国家一方面承担了企业的经营风险，另一方面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收购保管黄金，给国家财政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第三阶段(1993年—2001年)：逐步市场化
1993年中国开始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探索，计划经济管理模式越来越不能适应市场需要，因此对黄金管理和经营制度的市场化改革也越来越迫切。定价方面，1993年,国家将执行多年的黄金价格固定定价改为浮动定价;2001年,央行启动黄金价格周报价制度，根据国际市场黄金价格变动对国内价格进行调整。管理方面，2001年11月中国黄金协会成立，标志着过去黄金行业主要由政府管理的模式转变为介于企业与政府之间的行业协会管理模式。零售方面，2001年国家放开黄金首饰统一定价，由企业自由决定。
这一阶段，央行主导的“统购统配”体制逐渐瓦解，黄金价格逐步走向市场化，但由于国内外黄金价差明显，黄金走私、倒卖等非法交易猖獗，黄金市场遭受扰乱，国家黄金资源外流严重，减少了中央银行黄金收购量。
第四阶段(2002—至今)：全面开放
2002年10月，上海黄金交易所正式运行，结束了中国长达50多年民间不能自由买卖黄金的历史，标志着中国黄金市场走向全面开放;2003年,中国人民银行全面下放黄金进出口权，四大国有商业银行担当黄金进出口代理行;2004年,国家对金条正式解除禁令;2005年7月，上海黄金交易所与中国工商银行首次面向个人投资者发行黄金产品;2008年1月,黄金期货在上海期货交易所正式上市，中国多层次的黄金交易市场逐步建立;同年，五家外资银行成为上海黄金交易所首批会员;2011年,澳新和汇丰银行成为首批获准在上海期货交易所交易黄金期货的外资银行，外资银行的加入推动了我国黄金市场向国际化方向的发展;2013年,黄金ETF在上海证券交易所推出。
这一阶段，无论是黄金生产、消费还是投资均出现了爆发式增长;2007年,中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黄金生产国，地位一直保持至今;2013年,中国取代印度成为全球最大黄金消费国。这一阶段，黄金市场进入壁垒打破，国内黄金市场与国外黄金市场联动性大大增强，中国黄金市场的规模和影响力不断扩大。
中国黄金市场现状
综上可见，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政府根据不同时期的经济现状制定了特定时期的黄金管理制度，我国黄金市场也经历了从无到有再到繁荣的过程。如今，私营部门黄金交易在很大程度上已不受束缚，但市场离完全开放尚有距离，我国黄金市场仍然处于国家间接管制之下，特别是在中国和国际市场接轨方面还存在实质性障碍，这是因为中国对资本流动和汇率自由变动存在着严格的管制。因此，中国黄金市场实现完全“自由化”，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
中国黄金市场面临的另一个尴尬问题就是，作为全球最大黄金生产与消费国，在黄金定价方面却没有话语权。长期以来，我国黄金价格一直受纽约和伦敦金价影响，并没有反映自身的供需状况。国际黄金定价更多地依据西方政策、市场情绪以及地缘政治，而并非中国庞大的黄金需求量。今年8月来，上海黄金交易所黄金交割量屡屡惊人，截至9月，上金所黄金交割总量较去年已增长36%，与低迷的国际金价形成强烈反差。
这是因为在当今的黄金市场中，实物黄金交易额占总交易额的不到3%，90%以上的市场份额来自黄金金融衍生品。也就是说，黄金金融衍生品的交易才是市场主流。而对于一种金融产品，其所在市场的定价权与其成交量高度相关。伦敦黄金市场的交易量几乎占到全球黄金场外交易量的90%，纽约商品交易所的黄金期货交易量也遥遥领先，所以全球黄金市场主要的定价能力牢牢掌握在伦敦和纽约手里，而并不是相比之下成交量微乎其微的中国黄金交易市场的手里。数据显示上海黄金交易所2014年黄金成交量为1.85万吨，而在2013年Comex黄金每周的平均交易量就已达到2822吨。
此外，尽管中国黄金市场近来发展迅猛，但相较于国外成熟的黄金市场仍有很大差距，尤其在法律、监管方面逐渐暴露出许多弊端。而在黄金交易市场上存在着品种不全的问题，相比于国外丰富的黄金投资产品，我国的黄金衍生金融工具有待进一步开发。
中国黄金市场发展前景
目前，中国正致力于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而纵览世界货币的崛起史我们不难发现，不论是曾经的英镑还是现在的美元，其霸权地位均是借助黄金得以确立的。因此，我们必须通过实现国内黄金市场的国际化掌握黄金的定价权，并将其作为实现人民币国际化的敲门砖。
事实上，近年来中国政府已为推动中国黄金市场走向国际化做了很多努力。
2014年9月18日，上海黄金国际板的推出，有利于吸引更多的境外投资者进入国内市场，实现资本市场开放。“上海金”最大的特点是采取人民币计价及结算，其发展有望使得中国成为黄金多极定价体系中不容忽视的一极。
2015年7月，“黄金沪港通”推出，境外投资者可以通过黄金沪港通在上海黄金交易所的主板、国际板进行交易。“黄金沪港通”有利于壮大以人民币计价的黄金衍生品市场，增加上海黄金交易所的交易量，吸引国际黄金交易转移至亚洲时段进行，从而扩大“上海金”定价在全球的影响力。
2015年10月，继中国银行成为LBMA黄金定价机制成员后，中国建设银行也参与到伦敦金定盘中，这意味着以后在伦敦洲际交易所报出的每一次国际黄金定价中都有了来自中国市场的声音。
此外，为了争取中国在国际黄金定价中的话语权，据悉上海黄金交易所已向中国人民银行提交了人民币黄金定盘具体运作规则与细节，一旦获批，中外银行有望在年底参与人民币黄金定盘价，这个价格将作为国内生产商和国外供应商的人民币金价基准。
综上我们可以看出，中国正积极地在全球黄金市场争取话语权，积极地鼓励境外机构参与国内黄金市场，积极地提高国内黄金市场的国际参与度。未来，中国可以依托黄金国际板推出更多样化的黄金交易产品，引入更广泛的市场参与主体，不但要吸引境内机构投资者的加入，也要增加黄金市场对外开放路径，吸引更多国际投资者参与到国内黄金市场交易中。同时，还需建立健全黄金市场管理法规，保证黄金市场规范有序发展
结语
中长期来看，未来中国的黄金需求将进一步增长，中国黄金市场仍将继续扩大。原因有三：其一，随着中国经济保持快速增长，消费者实际收入增加，到2020年增长到5亿(据安永估计)的中产阶级家庭数量将是黄金实物需求的坚实后盾;其二，中国巨大的私人储蓄有望增加家庭购买黄金的动力，尤其在黄金资产占其总资产比例颇小的情况下;其三，中国人传统上对黄金根深蒂固的热爱。
中短期来看，虽然中国正处于经济转型期，面临一定的下行压力，但随着经济增长越来越依赖私人消费发挥更大的作用，消费者支出增速加快，黄金消费量是有望上行的。另外，得益于国内有限的储蓄替代形式与目前黄金占中国投资者总资产的份额，中国的黄金投资需求仍有很大的增长空间，尤其在当局政策的鼓舞下。
背景：《中国黄金市场——昨天今天明天》一文由银天下·森德研究所研究员莫垠，于2015年12月07日发表于《财经》APP2015年第33期封面文章。银天下森德研究所专注现货投资领域的深度研究，多次与《财经》APP合作刊文，为投资者提供指导性帮助。
